近日推出的 15 周年 4k 数位修复版电影《盛夏光年》(2006)，改编自作家许正平短篇小说《光年》，剧情描述故事背景是台湾花莲一间中学，品学兼优的男主角康正行（张睿家饰），从小就被老师安排与性格反叛的余守恒（张孝全饰）做朋友，两人自此成为密不可分的挚友，直到有一天，从香港归台的女孩杜慧嘉（杨淇饰）出现，两人单纯的友情开始变质，进而发现了许多藏在内心深处难以言喻的情感。

《盛夏光年》很容易被当成一部同志电影看待，但对我而言，无论是同志或非同志，都是人，同志的感情和异性恋的感情并无二致，不用被特别匡列出来以表彰其特异（如政府用“特殊交友圈”表现同志），否则跟强调一部电影是“女性主影电影”的说法，都显得乖隔而突兀。电影是拍给人看的，要能细腻描绘出人的感情，勾勒出角色的复杂样貌，体现出他们的情感温度，进而让观众引起共鸣，这才是一部好电影最珍贵的质地。在重看《盛夏光年》之时，我脑中会浮现这十年来“形状”相似的两部电影，一是 2012 年的《女朋友·男朋友》（杨雅喆导演），二是去年的《刻在你心底的名字》（柳广辉导演）。

会想到这两部电影，并非只是剧中都有两男一女，都有同志角色，更在于这两部作品，分别只是杨导演和柳导演的第二部剧情长片，就已经展现出色的叙事能力，电影把时代的痕跡清楚烙印在他们身上，整个情感递嬗都有个清楚完整的轨跡，借由对角色的饱满塑造和演员的精准调教，让我们纯然投入他们的故事，而不会只在乎也只着眼在角色的同志身分上。

同样是第二部剧情长片，陈正道的《盛夏光年》当然可以窥见他说故事的基本功，一场余守恒骑单车载著康正行斜睨杜慧嘉的“飙车戏”，借由眼神和台词，既形塑了三个人的性格，也充分传达他们之间暧昧歪斜的情感纠结，佐以五月天贯穿全片的配乐和歌曲，确实让我们感受到那股专属于青春的躁动不安和理直气壮，为全片营造了一个浪漫又危险，一切都充满不确定的诡异氛围。

然而看完本片，除了那场单车戏，我再也想不起任何令我印象深刻的场景，无论是缺乏记忆点的童年回忆，慧嘉和正行的台北游，慧嘉和守恒在一起的经过，都成了转瞬即逝的碎片，它没有足够的铺陈和更深入角色血肉的描述，有的只是经过，只是为了要告诉我们这是个三角恋的故事而“必须如此”的安排，套一句章子怡在陆综《演员的诞生》对上台演出的演员最常说的一句话：“你相信你的角色吗？我没相信。”

导演在说这个故事的过程中，我始终没有办法打从心底相信，因此你叫角色说著再澎湃汹涌的台词，流著多慷慨激昂的眼泪，我都无法对故事买单，反而因其过分“做戏”而加深了对这部电影的隔阂。演员在剧本本身受限而演出经验亦有限的情况，自然很难做出细腻而引人共鸣的演绎。张睿家获得了当年的金马奖最佳新演员固然值得恭喜，然而撇开本身是香港人的杨淇不谈，他的口条和肢体动作是不若当年与他一同角逐最佳新演员的张孝全自然和顺畅的。

张孝全眼神透露的狂妄、炽盛、不甘和懊悔，也许才是我当年看会觉得电影好看，而目不转睛定神在这个或许带点稚嫩，却极具表演天分的24岁大男孩身上的原因。或许大家把他定位为男神、同志演员专业户，但对我而言，他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演员，不甘于重复自己，慎重挑选剧本并努力形塑每个角色的演员，从《盛夏光年》，到后来的《女朋友·男朋友》、《失魂》、《念念》，和跨足电视剧的《谁是被害者》，他用每次演出来证明自己，好演员早已诞生，只待你细细鉴赏。